陕西省19岁女大学生当村官心出无悔
6月10日,清涧县高杰村镇高杰村19岁女村官白一彤撰写的题为《陕西省清涧县高杰村经济社会发展现状与政策措施的思考》论文,荣获由共青团陕西省委、教育厅、西安高新区管委会等部门主办的第七届西安高新“挑战杯”陕西省大学生课外学术科技作品竞赛一等奖。这个19岁的大学生女村官,再次引起人们的关注。
今年1月14日,白一彤以97.6%的得票率当选为高杰村村委会主任,竞选演讲时,对家乡非常陌生的白一彤以“打造黄河岸边第一村”的十项承诺,获得村民的高票支持。本报率先报道后,引起媒体广泛关注,让她迅速成为一个符号式的人物,被网民称为“中国乡村的奥巴马”、“中国基层民主第一人”。
执政半年之后,白一彤力图一步步兑现自己在竞选演讲中给村民的十项承诺:山上已经出现了一条条新推出的土路;一座不算雄伟的戏楼拔地而起;旁边填平了的一块空地算是运动广场……
在时间的见证下,白一彤在不少村民心中赢得高度信任和好评的同时,也逐渐出现了“不和谐”的音符。同时,其父的过度参与、与施工者的工程欠账、与上级政府关系“紧张”、与村委会成员的矛盾等一系列问题的暴露,也不由让关注她的人,对这位涉世不深的女村官和高杰村的未来担忧起来……
因资金问题,项目成“半拉子工程”
参与修路的、修戏楼的人都上门要账,村民白富旺说,“实际上,目前村里也没有实质性的项目。”
“我将致力于改善本村基础设施落后的局面,选好项目,申请资金,帮助村里修建一条环山水泥路,打井解决群众吃水难问题;启动本村亮灯工程,尽快改变村容村貌;新建阅览室和农民体育运动场;引导农民优化农业产业结构,发展红枣加工产业……”这是白一彤在竞选演说中的承诺。
其实,早在白一彤参加选举之前,高杰村310户村民中,有近220户村民已经领到由白一彤的父亲白岩林在榆林一煤矿争取来的越冬扶贫煤。
执政半年来,女村官带给村民们的另一大实惠,就是修通了前往山上枣林的路。尽管这些路还没有硬化,但车可以直接开上去了,这给村民收枣带来不少便利。
同时,村里还建起了戏楼和一个小运动广场,但因资金问题成了“半拉子工程”。目前,参与修路的、修戏楼的人都在上门要账。
白一彤说,目前已推出道路共48公里,建戏楼一座,广场一个,还有一处平地,打算建红枣加工厂。这些项目现在已经投入100多万,有几个项目还欠账五六十万元。“垫付的资金,都是靠二爸、姑妈、大伯拿过来的钱垫着呢。我自己都贴进去1.5万元了。”
村民白富旺是白一彤上任后组建的村委会“内阁”中的成员——办公室主任,这个职务没有报酬,纯属义务工作。
白富旺当初也参与村主任竞选,但最后还是放弃参加选举。“白一彤年轻,是大学生,也有文化;白一彤的父亲在社会上路子宽,能搞来项目。同时,白一彤当时有10项承诺,这些我不敢承诺,因此后来就放弃了。”白富旺谈起放弃参加选举的理由时如是说。“实际上,目前村里也没有实质性的项目。”白富旺说,就连修路的钱是哪里来的、工程到底花费了多少、哪些地方具体投入了多少,大家都不太清楚,甚至包括村会计白清凡都一概不知。
到底是集体修路还是个人为村民办好事修路?会计白清凡表示,项目没有预算,一分钱的账都没有从村上走,而且修戏楼也没与建筑方签订合同。
白一彤也坦陈,目前也没有争取到政府的项目拨款。最近,她又申请了“菜篮子工程”项目资金,但能不能拨下来款还是未知数。不过,她还是乐观地表示,目前已经有几个投资意向,对方近期就会来考察。
“她任性,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在村里时,她自己拿着公章;她不在时,公章就交给母亲;如果她和母亲都不在,就交给出纳。出纳是他本家的叔叔。”
由于白一彤从小就离开家乡,村民们对她多少还是比较陌生。磨合了半年之久,对于白一彤的印象,白富旺说,她很任性,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村里修起的广场一侧,靠墙放着五六张宣传板,上面标语落款都写着“白一彤”的名字。远处还挂着一条“加快共产主义高杰村建设步伐”的横幅。白富旺说,他觉得这横幅挂着不妥,就拆了一幅,但白一彤说:“我印制了四五幅,你拆了我再挂上。”
白一彤曾经给清涧县委组织部长张常青打电话,“她说镇里主要领导不支持她工作,能否调整一下,把另一个乡镇的领导调过来。”张常青说,“我觉得白一彤提出这种要求是很幼稚的,我把她批评了一顿。”
白一彤把曾帮过自己的选委会主任白福周的计生干部撤了,因为“年纪太大”;她冲着年龄是自己两倍的村干部说:“这是重点培养你呢,因为你年轻,有培养的价值,这些年纪大的培养起来有什么用呢?”“白一彤在村里时,她自己拿着公章,她不在时,公章就交给母亲;如果她和母亲都不在,就交给出纳。出纳是他本家的叔叔。”“村里我说了算。”半年来,白一彤施政过程中,不止一次给村民们、当地政府以及媒体留下“强势”的印象。
对“家族有背景”的敬畏和“就是个小娃”的宽容,让村民们面对她的“强势”时,保持着高度沉默。
“欠账纠纷,埋下隐患将来咋办”
强悍父亲的介入和辅佐,被认为是女儿背后强大的支撑,但因此也招致了当地官员的反感。
高杰村隶属于高杰村镇管辖。早在白一彤参加选举之前,高杰村镇党委书记惠生礼就在高杰村选举委员会、村党支部等人参与的会上提到:希望村民一定要搞清楚一个问题,是选择白岩林当村主任还是选他的女儿?小心让白岩林把好好的“黄河第一村”给搞“烂杆”了(方言意为:砸了,乱套了)。
“现在大学生就业难,白岩林让女儿当村主任就是为了将来孩子就业,走一种就业捷径。”在惠生礼看来,白岩林动员女儿回来竞选,是有“目的”的。
“即便是要回报桑梓,等到大学毕业也不迟呀!学生时代的首要任务毕竟还是上学嘛。”惠生礼将自己的想法与县上领导进行了沟通,但得到的答复是:想得太严重了吧!然而,白一彤还是当选了。
南方一媒体调查后报道,白一彤背后的家族背景及其特殊身份的父亲,让当地村民敬畏,而白一彤的父亲强势介入村上事务,被认为是女儿背后强大的支撑,但因此也招致了当地官员的反感。
惠生礼说,从最初的发放越冬救济煤、修路、盖戏楼等来看,都是白岩林依靠自己的特殊身份,以及他们的家族势力实现的。真正操纵村里事情的并非白一彤本人。
由于对白岩林让女儿回来参选一事“保留自己的意见”,这让惠生礼与这对父女也成为了对立面。从组织村民到镇上上访,到后来写举报材料去县、市相关部门状告惠生礼,还找人画漫画讽刺镇上领导……惠生礼认为,这些也都并非白一彤干的。
白岩林父女在修路时,拆窑洞、砍枣树、毁沼气池,矛盾也随之出现。媒体报道之后,惠生礼很苦恼,他找到县上主要领导反映情况:一是砍树、拆窑等现场还在,媒体陆续还来,影响不好;二是这些事情让外界质疑当地政府“为何不管”;三是将来留下后患怎么办。同时,惠生礼还担心地说,现在搞项目出现这么多的欠账纠纷,为将来埋下隐患,如果事态升级怎么办?镇长郝世雄说,在白岩林父女的精心策划下,高杰村环山公路、戏楼等工程的开工、竣工大张旗鼓,一样精彩。
5月1日竣工仪式,白岩林决定唱戏3天。在此之前,他开车在周边乡镇广泛宣传,并请来多家媒体,声称是省艺术团的演出,但后来实际上是靖边、定边的文工团。
演出开始前,白一彤上台朗诵了一首诗歌。一位来自榆林市榆阳区的人上台说要给白一彤资助1万元作为工资。然而,白一彤现场把钱转交给安康学院来的老师,让他们回校代交成特殊党费。同时,还有两个人上台,一人现场捐资2万元,另一人表示愿意为高杰村捐资2800万元。
“这摆明是作秀嘛,既然有人捐资2800万,咋还欠人家下苦人的钱呢?”惠生礼和郝世雄一致认为,这些都是白岩林事先安排的“托”。
对话
白一彤:当村官,心出无悔
记者(以下简称记):听说最近做工程的都来要账,有人说你躲债去了?
白一彤(以下简称白):你觉得可能不?我有什么必要躲债。只是出来要一些项目资金给他们还钱,人说话要凭良心呢。工程做完了,已经打了欠条,他们还赖到那不走,还要让我给管饭。
记:修戏楼有没有签订合同?
白:这个是我爸爸自作主张呢。
记:会计说,修路等工程他们都不知道账务、工程进度等?
白:他们都知道呀!他是嫌我没给他们公章。我们村子里面太复杂了。有些事情我不能向你们透露。让一个成年人管理一个村子都很难,我管理起来就更难了。
记:至少有公章管理制度吧?
白:天哪!这些都是农民。你要知道,农民是很难管理的,这不是你们想象的。
记:听说修路等工程都没有经过会计账务?
白:那个会计现在给我罢工了。他不懂怎么去走账,就连一万元的钱都公布不出去。如果申请了资金,肯定让他走账。
记:与上级政府的沟通怎么会出现问题呢?
白:我们去沟通,人家就躲着不见。他们有办不了的事情就来找我。他们都办不了,你想我能办得了?他们说是计划生育,我又不懂得啥是计划生育。本来是应该他们派人来抄的,结果让我坐在那给他们抄。我只能按照他们提供的资料抄上去,这就是我最大的能力了。难道让我凭空捏造。一天一夜眼睛都红了。我上高三都没那么累过。
记:听说你给村民讲,让他们接受采访时不能乱说?
白:当时是日本、美国等国外媒体要来,我是怕影响到国家的事情,所以我才开会时给村民说,不要乱讲我的坏话。
记:这一学期你的学业方面情况怎样?
白:老师过来两次,我回去也上了几次课。已经把规定的课时都修完了。现在还有招商引资的事情要忙,如果耽误了,只好明年补考了。
记:如今,你对回家乡任职村主任后悔吗?
白:心出无悔嘛。现在已经这样了,无所谓了。现在有困难总比以后有困难强吧。年轻时吃苦了,老了就剩下享福了。
记者手记
因为希望,所以关注
如果没有民意的涣散,她就不会有这次选举的机会;如果没有父亲的劝说,她就不会有担任村官的想法;如果没有竞选时的承诺,她就不会承受如此巨大的背负;如果没有父亲主动引来媒体的关注,她就不会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
经历了4次选举失败的村民们,犹如大海上迷失方向的小船,茫然无助。不得不承认,民意的涣散成就了一个从城市而来的女孩,正如有媒体说的:因为遥远,所以信任。“村民自治”战胜了“善意疏导”,也反映了农村错综复杂的势力角逐。
一个城市生活的孩子,一个涉世不深的学生,难道真的如她所说的是完成她爷爷的遗愿?还是如镇领导所说的她父亲“另有所图”?即便是前者,似乎也没有必要放弃学业回报家乡。
不得不说这又是一个家庭教育的典型案例。强悍的父亲对女儿未来的安排,完全没有考虑19岁的女儿的心理承受能力,更没有考虑到把她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时的心理准备。
面对媒体,白一彤的谈吐成熟和老练,然而逻辑思维和知识储备却明显不足,这让她呈现在公众眼前是一个“稚嫩”与“老成”的矛盾统一体。对于她现在的一切,任何评判依然为时过早,因为她毕竟只是一个19岁的女大学生。
因此,我们期望社会更多的用善意的目光关注这个具有标本意义的女大学生村官。无论是何种原因使她在学业和就业之间选择了不同于同龄人的道路,但这一切至少可以为更多的大学生以及高校教育工作者提供一些借鉴。同时,我们更希望她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和能力有所作为,能给乡亲们带来改变和实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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