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崔立军:回乡当村官(图)

来源:山西晚报 作者:李旭东
 

“山顶洞”与上网机子在崔立军这里统一起来


崔立军在演讲期间的一次座谈会上


崔立军经常住的土窑洞


崔立军在村委会的新房


4月2日中午两点多,在全省高校巡回演讲了六七天的大学生村官崔立军回村了。他在途中倒了一次大巴,又遇上堵车,回来就把饭也误了。拎着两塑料袋讲稿和换洗衣服,他匆匆赶回自己在村顶的老窑洞里吃东西。

 

  由省委组织部和省教育厅组织的这次优秀大学生村干部演讲,是对今年的大学生到农村任职作动员。2008年,我省又将招聘1万名大学毕业生到农村去工作。届时全省两万个左右农村村委和城镇社区,将都配备大学生干部。

  当“天之骄子”降落在种满玉米和地瓜的土地上,他们遇到的知识上的、生活上的、交往环境上的、办事规则上的挑战是巨大的。崔立军从2005年就自主回村“参政”了,比组织部门统一选派大学生到农村还要早一年。他经历的事情多,“就是本村的,融入障碍不大,干得也不错”。那么,大学生崔立军的村支书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他的努力、思考、探索及其困惑,对越来越多的“大学生村官”又具有怎样的意义?

  记者来到沁水县郑庄镇西大村进行了调查。

  崔立军的“一个猛子”

  “一个猛子扎到底,能游多远就游多远。”崔立军对记者说。

  “扎到底”这个行为,对崔立军来说,就是从北京“《学生双语报》营销中心办公室主任”,扎到他从小生长的、有着640名村民的沁水县西大村,竞选村支书。

  光把组织关系转回西大村党支部还不算,去年7月,崔立军又把落在太原的户口又转回西大村。

  “现在市场经济,城市户口虽然不像以前那么金贵了吧,但像我们崔儿这样已经跳出农门又一转身跳回农门的,我还是从来没有见过。”西大村的一个常年外出打工者贾某说。

  崔立军解释:我把组织关系转回来,当村支书可以。但按村民选举法,没有本村户口还不算村民,不能参加村委会选举。我现在落回来,是为更好参与村政事务着想。

  不过,还不那么“彻底”的是,崔立军在村里没地。“这可是没办法的事。土地承包30年不变,我半道上杀回来,当然是没地了。不过我可以吃父母啊!他们有地。呵呵!”当然,崔立军真正在乎的,绝不是他有没有田地来种庄稼。

  从 2005年当选村支书到2007年,他挣村干部补贴,一年2000块。2007年9月,他被统一的大学生村干部管理机构“收编”,可以挣到月工资1480元。不种地,基本生活也可保障。崔立军说他现在是西大村“惟一的职业革命家”,“我所想的,就是怎么更深地融入农村,更有效地管理村务。”

  2001年从山西大学美术学院毕业,崔立军先后在太原《英语周报》社和北京《学生双语报》社工作。回到西大前,他的月工资是6000元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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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重回西大?

  崔立军告诉记者:“我是从小生长在西大的。上大学我就一直当干部,毕业后,我混得也不错。我有知识了有能力了,之后呢?就想为村里干点实事。养育了我的小村庄,我想回来把她建设好。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应该也不难理解吧?”

  一个农村孩子,学业有成后希望亲手建设好家乡。这当然不难理解。但“好理解”的事情不等于好办。现实中城乡割裂,乡村矛盾错综复杂。崔立军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收入降低”“父母爱人都反对”这些表面困难。

  村委会里的新婚被子

  农村两委闹矛盾,选举会上打破脑袋,这是极其常见的当代农村问题。崔立军2005年10月回西大时,面对的正是这样一个乱局。而他不傍谁不靠谁,还要当“第三者”,硬生生地站出来竞选村支书。这在说明他的“决心和勇气”的同时,更意味着是在挺身犯险。

  在上周的高校巡回演讲期间,省委组织部的同志曾经对崔立军有一个评价:小崔是经过“血与火洗礼”的大学生村干部。此言不虚。

  2005年选举前,西大村支书主任闹矛盾,时有激烈冲突,村级财务15年未审计,乱得一塌糊涂。这种“村情”已经远近闻名。是年10月,崔立军把组织关系转回沁水,决意参加支部书记选举。选举前,崔立军凭着一颗爱村的热心和相当不错的口才,在村里挨家串户拉选票。而他想“夺权”的举动遭到支书主任对立两派的一致忌恨。“走在村间路上,会听到一些村民的讥讽和辱骂。甚至还有拳脚相加。”这是崔立军在演讲时对这一段“崩溃生活”的回忆。

  正式选举时,“无门无派”的崔立军却在“两推一选”中意外获胜:26张党员有效投票,崔立军获18票,当选党支部书记。

  事后,无论参与推选或投票的党员群众,还是崔立军本人,都对这次选举如实评价:崔立军尽管上过大学,但村民们当时对他的“书本知识管不管用”充满疑惑,对他“处理农村事情的能力”充满不信任。仅仅是因为“对村里两派彻底绝望了,对他们的争斗烦透了”,才抱着“赌徒押宝”的心态“押”了一把崔立军!

  如果不深入到他们中间,不理解他们的情感和需求,不把自己的知识通俗化,不把自己的能力和农民的现实需求挂上钩,大学生在农民中和农村干部中也不见得有什么优势,甚至反而会增大隔阂。崔立军这样评价“落地”的“天之骄子”。

  当选后的崔立军仍然受到落选派的“顽强”干扰,连续4次被搅闹会场。崔立军的冷静和睿智开始发挥作用。他一面请公安部门出面,制止寻衅滋事者。一面掐住前任干部的“七寸”,着手清理15年的村级财务,并请上级部门组织审计。最后,审计结果公开,两名前任干部受到党纪处分,这算是对多年乱象做出一个绾结。

  做完这些事的崔立军,才感觉得到村民们的逐渐认可,“村民们再也不是押宝心态了”,“不做事,谁也不会认你。”崔立军这样解读老百姓的“实际”。

  2006年、2007年,省里开始大规模招聘大学毕业生赴农村任职,这时,先行了一年的崔立军已经在西大村稳住阵脚,并在兴修水利、规划新农村建设方面小有建树了。2007年,经晋城市委书记、市长批示,崔立军被纳入全省统一的“大学生村干部”序列,成为晋城市惟一一名经过民主选举,担任基层党政正职的大学生村官;而其他的赴农村大学生,多担任“支部副书记”、“村委主任助理”等职,在融入程度和村政决策权力上无法与崔立军相比。

  2007年10月,崔立军结婚了。举行典礼后,崔立军在西大新盖的房子还没干透,没法住。于是他们借住进了村委会。正面墙上用胶带纸贴了一个“ ”字,床上放了一床新被子。床的另一边墙上是“为人民服务”的十来项要求,而窗口则写着“党员服务处”。这个颇有些另类的“新房”,记录着一个大学生村官的严肃选择。曾经反对他回西大村的妻子,现在还在太原市工作。
  “山顶洞”里的上网机子

  崔立军回到西大村,虽然也匆匆盖了间新房子,但主要还是住在父母所在的土坡上的一排窑洞里。崔立军的长相是中等身材,面庞黑瘦,头发理得再整齐,也是向上扎煞着。依此,村里的年轻人谑称他为“山顶洞人”。“山顶洞”虽然很落后,但有一样东西还是能吸引年轻人:崔立军在这里接了一台能上网的电脑。

  村下大路边也有某电话交费站的电脑能上网,但那是要钱的。崔立军是个村领导,他家的电脑当然不收钱。这让崔立军又多了一项让人喜欢的“优点”。

  在外工作五六年,电脑已经是他离不开的工具。管理一个小村庄到底需不需要电脑,除崔立军以外的所有“两委”成员都是彻底否定的,“用不着!”。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他们错了。

  村委主任张某讲,有一次,村委一班人到晋城一机关办事,办公人员要一个表格,而他们刚好没带着。“要是以我们的办事方式,就是开车赶紧回家拿呗。来回250公里路,费钱费人费工夫也没办法。立军在哩,他笑了笑说,什么表呀!下载一张不就完了?当下找了个网吧,果然下载出一份来!”张主任佩服得直咂嘴。

  另一个“实践课”是在最近。村里涉及到的一个关于土地问题的具体规定到底是什么,找法律书查,太厚,没查着。托人到有关部门问,回答的人含含糊糊。还是崔立军,打了两个关键字,上网一搜,就找着了。然后,崔立军引经据典,开始给所有的人“上法律课”。“这个知识才是力量嘛!”村民有人开始“局部佩服”其崔立军的知识力量来了。

  记者手记
  崔立军的忧虑

  两年多的“村官”生涯让崔立军坚信:做事,做成事,才有人服你。但两年多为村里做事的经历也让他明白,在基层,做事难,非常难。一个处事公正的大学生可以让人信服,一个有办事能力的大学生也可以让人佩服,但再优秀的大学生也改变不了当地的乡风 “行规”和干部作风。长期在地方“潜规则”下生存,村官大学生会妥协、被同化,还是沉沦、淡出,抑或选择逃离?这是崔立军,也是其他更多大学生村官在骨子里忧虑的东西。

  深入了解农村情况的崔立军还有一个忧虑:像西大这样的纯农业村,没有任何集体收入。做任何一件事都要向上要钱。“能不能要回钱来”成为验证一个村干部有没有能力的几乎惟一的“试金石”。“但农村能不能总靠这种方式发展?这样的现状又将造就一批什么干部?”崔立军说,他当时怀着一颗雄心回来,到现在也不得不为这个状况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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