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村官:权力不大 事务繁杂
虽然只是小小的“村官”,待遇标准定得也不高,但依然难挡东莞本地户籍大学生加入这新一轮的“上山下乡”。去年,东莞全市大学生“村官”报考人数和录取比例为28:1。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东莞村一级就已陆续自主招聘大学生任职,每次招考都会引来不少人。目前,在东莞沿海片区一些村居中,大学生“村官”的人数已占到村内工作人员总数的一半左右。
当“村官”,在本地大学生开来,已属正常就业之途,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那么,大学生到基层村居任职的热情从何而来?普遍较为富裕的东莞村居,又需要怎样的大学生去充实现有的村干部队伍呢?在经济转型升级的大背景下,大学生“村官”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他们是否已逐渐掌握了话语权,参与到核心村务中?
近日,本报带着上述问题,采访了虎门、沙田等镇较富裕村居的多名大学生“村官”及当地组织人事部门负责人。
家门口工作,图个稳定
田镇西大坦村团支部书记王应光是去年统一招考的100名大学生村官之一。他说:“很多村民问我,你是警官学院毕业的,不去当警察,怎么跑到村里来当村官了。”
对于村民的问题,他回答说:既是兴趣,也是“就近原则”。
在王应光看来,能在沙田99名本地户籍大学生的竞争中,最终成为该镇仅有的3名胜出者之一,实属不易。在本村就职,可以享受到家的温暖,也可以为街坊邻居办点实事。
不少“村官”与王应光有着同样想法。虎门博涌社区的叶学才说,去年一同报考的虎门籍大学生有159人,最终突围的只有4人。在接近60:1的残酷竞争中胜出,叶学才感到幸运。
叶学才是天津理工大学2003届电子信息工程专业毕业生,曾在深圳的富士康做过中层管理人员。大约4年前,已经有不错待遇的他,选择回到博涌社区一个村民小组做普通工作人员,一干就是3年。
虽然待遇一下子降低不少,但在家门口上班,他感到踏实。去年,东莞市统一招考“村官”,叶学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报了名。
他说:“幸亏我平时很喜欢看报纸,考试的题目我大多都了解过。”
叶学才回忆,去年东莞统考题目有点类似于国家公务员考试,但难度较低,内容涉及党建、自然科学知识、基层工作常识等。由于有多年基层工作经验,他做题时感觉得心应手。
他说:“比如,题目问‘东莞是哪年建立地级市的’,我就很清楚。很多人错以为是1985年,其实是1988年。总之,考‘村官’要靠平时积累。”
通过考试后,叶学才从村小组办事员成了博涌社区主任助理,负责社区居民社保业务。
在东莞市统招“村官”之前,大约从2000年开始,虎门、沙田两镇就陆续在镇内招聘大学生加入“村官”行列,虎门金洲社区的阿起(化名)就属于2004届的“镇招一批”。
现在阿起已经从社区普通文员做到了社区党总支支委,拥有较强的话事权。
他说:“每年寒暑假我们都会招一批大学生到社区做实习生,几乎每个实习生都想留下来,但哪里有这么多位置给他们?”
阿起说,想到社区里当村官的大学生逐年增多,但由于经费开支压力等因素,难以满足更多当地大学生的需求。
以前,大学毕业生曾是香饽饽,但现在的大学文凭不再那么吃香,大学生就业压力巨大。特别是在企业就业,动不动就被“炒鱿鱼”的危险,一些大学生对相对稳定的社区工作情有独钟。
阿起分析说,东莞户籍大学生钟情当“村官”,主要有三方面原因,第一是求稳定,第二是求经济收入,第三是求学习和积累。“当然,前两种占绝大多数”。
事务繁杂,权力不大
始于上世纪50年代中期的知青“上山下乡”,凝集了一代人的岁月回忆。目前,有人把大学生“村官”报考热潮视作新一轮的“上山下乡”。
但时代变了,两个“上山下乡”毫无共同之处,东莞村居的经济实力不可同日而语。城市化进程的加速,让新近上任的大学生村干部承担了不一样的角色。
以虎门为例,2005年11月,该镇29个村变成社区,全镇跨入城镇门槛。
一方面,虎门镇社区经济实力较强,农业基本消失,有些社区一年的工业总产业甚至超过其他地方一个市。大学生“村官”上任后,最主要的任务不是带领“农民”脱贫致富,而是学习城市管理、社区管理。
阿起说,他这几年明显感觉到城市管理职能在下移。在城市里当“村官”,管理方面的杂事琐事逐年增多。社区人手有限,大学生“村官”往往扮演着“万金油”的角色,哪里缺人就往哪里补,一般最少兼任两三项职务。
阿起本人就先后或同时负责过社区团支部、民政、出纳、行政等多项事务。虽然已经当上社区党支部支委,但有时候,东家两公婆吵架,西家丢了一只狗的事情,他也要亲力亲为。近两年,东莞在城市治安、环境卫生等方面管理动作较大,社区干部更是忙得不可开交。特别是阿起负责的共青团工作,因为要照顾学生上学时间,不得不在周末开展,这让他很难有休息时间。
让大学生“村官”更为头痛的是,虽然从称谓上,村民变成了市民,但大多数社区居民的思维和生活习惯并没有由此彻底改变,很多社区居民并不喜欢“按规矩出牌”,这给管理工作带来了很大难度。
虎门镇前任镇委书记钟淦泉在该镇完成“村改居”后,曾用这样的话形容社区居民:“穿上西装是市民,脱下西装是农民。”
阿起举例说,比如在城市卫生管理方面,一些社区老居民不太讲卫生,乱扔乱放。这按规定是要罚款的,但实际上很难做到。不但收不到罚款,还会招来谩骂。此时,阿起们只能和他们耐心谈。这方面,老村官更在行。大学生“村官”倾向于“以理服人”,用“规定、办法”劝服居民,但这一套在社区里很难行得通。老“村官”更会以情动人,更会从“侧面”打动居民,让他们听话。
“不到村里上班,不知村务管理难。”西大坦的王应光说。城市化的进度和村民素质提升的脱节,是大学生“村官”感触最深的一点。
除了管理,大学生“村官”理应参与更多事务,但现实中,能参与“核心村务”的大学生“村官”并不多,特别是在村居规划、土地使用等决策性事宜中,大学生“村官”鲜有话事权。
王应光和阿起是近几年大学生“村官”中的佼佼者,但他们仍然认为,在参与或旁听村居“两委”会议时,大多数时候还是抱着学习的心态,一般不发言,“我觉得他们讲得都很对”。
这也是个“围城”
最近,去年被选中的100名东莞大学生“村官”建了一个QQ群。平时,大家没事时,就在群里聊聊工作情况,交流感触和心得。
王应光发现,“村官”讨论最多是待遇问题。按照东莞市规定,大学生“村官”待遇为:本科生工作、生活补贴一般不少于1800元/月,研究生及以上学历毕业生不少于2300元/月。
据王应光介绍,他们这批“村官”的收入水平各异,主要依村里的经济状况而定,很多人认为待遇没有预期的高。
阿起认为:“这就是一个围城。很多人以为在村里工作有钱赚,拼命想挤进来,其实究竟如何进来的人才知道。”
阿起说,社区普通工作人员月薪一般在2000元上下浮动,最高不超过3000元。即使最后成为社区干部,待遇也没有想象的高,每个镇都会明确规定社区干部的薪酬收入,不会让他们“即当运动员、又当裁判,想发多少发多少”。
另外,大学生“村官”的工作稳定性也不像传说中的那样。东莞市规定,被选聘的大学生将被安排在村(居)委会从事文书或综合类工作,中共正式党员可安排负责村(居)委会党委工作,共青团员可兼任村(居)委会团干部。选聘大学生的工作期限一般为2年,工作期间将与镇街组织人事办签订聘任合同。社区自行招聘的大学生“村官”大多参照此规定执行。合同期到后,是走是留,要视大学生“村官”在岗期间的表现而定。
问题在于,什么是表现好,什么是表现不好,目前还没有量化考核办法。
虎门、沙田两镇组织人事部门有关负责人说,大学生“村官”合同期满后是否能留下,决定权主要在村里。或许在统招的100名村官合同到期前,东莞市会出台考核办法。
去留的不确定,提拔标准的暂时缺失,使部分大学生“村官”焦虑。一些受访者表示,他们缺少安全感,害怕几年低薪基层磨砺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也有人认为,可以能用行动打动村里,“村里也不会这么不讲人情的”。
阿起说,在待遇基本无法改变的情况下,对于村和社区而言,如何用好大学生,调动他们的工作积极性是一个问题。不然招了大学生,又让他们懒散下来,还不如不招。
他说,自己负责行政工作几年来,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大学生思想活跃,对“村官”生涯普遍具有较高期望,但现实要求他们必须一步步来,才有可能得到收入或职务上的提升。对此,村和社区一定要给大学生“村官”提供一个良好的施展平台,给他们安排足够多的事情做,不能让他们闲置。一旦被闲置,大学生“村官”就可能产生不良情绪,这种情绪会迅速蔓延开来。相反,要让他们在工作中找到成就感和认同感,这样才能留得住人才,吸引更多的优秀大学生加入到“村官”行列。
为了激发大学生“村官”的工作热情,东莞市要求各镇党政机关每年拿出一定职位,专门面向任职满两年的村官招录公务员,而且两年后报考公务员或攻读研究生均有加分机会。
但是,非市级统一选聘的大学生“村官”还不能享受公务员考录的优惠。
南方日报记者向绪安
通讯员熊俊实习生肖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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