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村官讲述城乡之间的文化生活差距

来源:人民日报 作者:陈星星 马跃峰
四名大学生村官

  □仇旻芳  女,江苏省兴化市垛田镇芦洲村,1986年生,盐城师范学院思想政治教育毕业

  □成  竹  男,重庆市江津区石蟆镇杨柳村,1986年生,四川外语学院新闻学毕业

  □王  伟  男,山东省济宁市唐口镇孟楼村,1982年生,山东大学历史学硕士毕业

  □郭瑞荣  男,陕西省榆林市神木县阿包兔村,1980年生,延安大学旅游管理毕业

              

  在中国的广大农村,大学生村官既是农村文化生活的建设者,也是观察者。他们享受过城里的文化,又直接参与了农村的文化建设,对城乡之间的文化生活差距有着直观的感受。

  城乡文化差距体现在哪里?农村文化建设的难点是什么?有哪些突破口?记者采访了来自西南重庆、中部山东、东部江苏和西北陕西的4名“80后”大学生村官,听听他们的体悟与思路。

  【差设施】

  “农村的文化硬件,和城里比不得”

  今年24岁的成竹,2009年毕业后在重庆市江津区的杨柳村担任大学生村官。

  村里没有专门负责文化工作的人,成竹被安排管理农家书屋。有一次,一位70多岁的老爷爷,戴着老花镜来借书;还有不少小朋友,常常都是很投入地站着看书。农村人对文化的这份渴望,让“城里人”成竹很感动。

  目前,农家书屋是在各地农村都“生根开花”的文化阵地。据陕西省榆林市神木县阿包兔村大学生村官郭瑞荣介绍,他所在的村子没有专门的文化中心,在所有的群众活动设施中,只有农家书屋的利用率“还可以”。

  在江苏省兴化市所辖的芦洲村,文化生活更丰富。这个村子不仅建有中老年活动中心、环境良好的健身广场、农家书屋、网吧等场所和设施,而且时不时举行庙会、舞龙舞狮、广场舞大赛等各类文化活动。

  即便如此,1986年出生的大学生村官仇旻芳还是觉得不过瘾:“农村和城市相比,文化差距首先就体现在文化生活的载体上。”

  在盐城师范学院读书时,除了校园里的各类活动,她还参加过校外的培训班、兴趣班和文学社,参观过新四军革命纪念馆,“城市提供的东西太多了。”而且“作为大学生村官,我想做的事情很多,但载体不够,做不了”。

  郭瑞荣和成竹也有相同的感受。郭瑞荣刚到阿包兔村时,全村只有一台电脑,网络信号还不稳定。这让习惯了周末和朋友去看电影、唱歌的他,“感觉太难受了”。

  “农村的文化硬件,和城里比不得。”成竹说。仇旻芳也认为,农村文化建设的硬件设施,需要进一步的完善和创新,单靠村里有限的书籍,不足以拓宽村民的视野。

  【差意识】

  “只要有劳动能力,也都释放到土地上”

  王伟所在的山东省济宁市孟楼村,今年投资新建了村文化活动中心,包含健身室、图书室、电子阅览室、棋牌室等。但他很快发现,相较于衣食住行支出,农民的文化消费还是更节省。孟楼村农民人均年收入5500元,他们在文化消费前还是会先摸摸“钱袋子”。

  “就我所知,附近不少村的文化大院、农家书屋形同虚设。”他说,“青壮年劳力外出打工,花在文化娱乐上的时间非常有限。”

  仇旻芳认为,农村居民对文化的需求没有城市居民高,参与积极性不强。“我们举办健身广场舞,有些村民宁愿在家打麻将,也不愿意去跳舞。”

  “文化讲究的是积累,村民不能从文化投资中很快地见到经济效益,自然不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去投资。”仇旻芳这样理解。

  实际上,经济思维在农村占主导,对文化发展不重视,在四位大学生村官眼中,是农村文化建设遭遇的普遍难题。

  成竹刚到村里的时候,到各处宣传农家书屋,但他发现,村民们对此不是很感兴趣,“还是收入问题,经济基础都没打牢靠,哪还管得上文化?”

  郭瑞荣帮助阿包兔村争取了不少扶贫项目和基金,但在文化建设方面,他坦言,政府没有强制性的文化发展指标,村里人也没有强烈的文化需求。“即使是村里60岁以上的老年人,只要有劳动能力,也都释放到了土地上。”

  【差机制】

  “文化建设容易成为空头呐喊”

  仇旻芳认为,农村文化建设的第三个难点就是没有形成系统的管理机制。“在很大程度上,农村文化的发展是村民习惯的自发养成,有无序性和自发性。村干部没有管理义务,村民没有文化需求,政府也没有资金保证。”

  缺机制,首先体现在资金的短缺上。因为没有形成常态化的项目资金或政府拨款,用于文化建设的资金往往是“一次性”投入。仇旻芳说,“比如,今年投资建了一个广场,但明年可能就没有这笔资金了,文化无法可持续发展。”

  缺机制的第二点则体现在:在大多数农村,没有专人管理文化工作。

  阿包兔村有计生专干、经济专干,甚至还有专门管沼气建设、植树造林工作的干部,却没有文化专干。而成竹则认为,杨柳村无法“复制”云南省腾冲县大村的经验,其关键就是缺少像大村文化干事郭伟那样的文化能人。

  如何解决这个难题?大学生村官和他们的村子都在不断探索。成竹认为,在农村文化建设中,大学生村官是个突破口,“视野更宽,对文化工作也有热情。”可以通过组织有针对性的文化活动,发动村民自发参加,使文化建设更有生命力。

  2011年,他计划在村里多建两个农家书屋外借点,方便村民借阅;另外,他还想将网培学校的覆盖面扩大,“一定要想办法让更多的农民参加,农村文化就得是全民参与。”

  几位大学生村官不约而同地提出,发动农村里“文化爱好者”,也不失为一条捷径。郭瑞荣提出,文化建设要循序渐进,一部分村子先发展起来,可以先把爱吹拉弹唱、爱舞文弄墨的文化人组织起来,发挥他们的作用。

  仇旻芳和村里的干部们,一起琢磨出了一条创新的文化发展思路:村支书+村官+大学生村官+村民。由村支书总领文化建设,由村民来落实文化活动,大学生村官和专管文化的村干部作为辅助力量。

  “如果没有专门负责文化工作的人,就谈不上文化的专门管理了,文化建设就很容易成为点缀式的空头呐喊。”仇旻芳说。

         

  【编后】

  我们对乡村文化建设的关注,随着2010年最后一天的到来,将暂时告一个段落。

  作为公共文化服务的最弱一环,乡村文化一直受到政府部门的高度关注,也推出了许多文化惠民举措。当然,中国的地域广大,各地情况千差万别,乡村文化之路如何才能走稳走好,并无一定之规,也没有可以照搬的样本。  

  我们希望,通过这组报道,各地农村能借鉴相对成熟的经验,找准问题所在,并因地制宜地解决。若真能如此,就是对这组报道最大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