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市80后村官上台欲施新政遭恐吓追杀

来源:广州日报 作者:佚名
几天前,佛山桂城夏南一村刚刚通过了一则决议,起诉租用该村厂房面积最大的一家工厂。

  领导这一行动的,是一群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而他们的“村官”之路,则充满了传奇——罢免、上台、新旧对立等字眼,伴随着他们推行“新政”之路。

  备受争议的前任村官已被罢免,新村官郭锦添对过去十多年村级账目的审计仍在进行。然而,年轻的他和他的团队却受到了外界的质疑。此时此刻,夏南一村正处在一个敏感的转折点上。

  可以想见的是,在未来的五到十年,像郭锦添这样的年轻人会越来越多地走上中国乡村的基层舞台。他们在夏南一村的从政实践,无疑透出了年轻一代的性格特质和管理观念,也给即将投身的同龄人提供着借鉴和启示。

  本报记者李颖

  夏南一村外表看上去是很普通的珠三角乡村。庞大的厂房像个巨大的机器,驱动着村子的发展。

  只有一点很特别。村口和河边都挂着横幅和标语,墙上隐约看到公告的痕迹,显示曾经有不寻常之事。

  起因

  分红低于附近村引不满

  夏南一村隶属佛山市南海区桂城街道,下面有8条自然村。1994年,南海实行一村一社的模式,夏南一村也就成立了经济股份合作社,将所有土地整合在一起经营。

  华叔(化名)是村里的老人,对村里的大小事情都很了解。他说,夏南一村的收入中有相当一部分靠出租土地给工厂收取租金,分红对于不少家庭来说,是一笔非常重要的收入。

  夏南一村现任村委会主任郭锦添说:“村里年收入在1000万元左右。”而附近经济搞得好、比我们小的村子,年收入都能到2000多万元。2008年是村里分红数额最高的一年,“但人均也达不到2700元”,是附近村子里最差的一个。

  村民们最关心分红。心理落差让人们开始关心村里的事务,查账了。

  “十几年的发展有目共睹。村民想弄清楚为什么分钱分这么少。”华叔说,去年几个村小组长共同审计账目,才发现了问题——比如有的土地出租不要钱,有的租价太低等。

  在一份举报材料中,记者看到查账的焦点主要集中在厂房出租、征地等事项上,矛头直指时任村委会。材料中写到,前任村委主任没有考虑物业出租与土地出租之间差额的情况,就擅自为租户提前续租。如某饭店的合同2009年12月到期,但村委会按照原合同的价格早在2006年就提前续签了长达20年的合同。“以物业租用和土地租用的单价来比较,租金可翻倍,每年损失近20万元。”

  让人更关心的是租金本身。据调查,夏南一村土地发包的平均价格不高于3.5元/平方米,低于附近5~6元的平均价格。1996年定价是3.5元/平方米,到2009年仍然如此。其间,有村民想以5元/平方米的价格租用却被拒绝。

  此外,村民们查出的问题还涉及工程腐败、低价征地、挪占公款等。

  开始时,村民只是零星议论。后来,一群年轻人出现了,并引领了一连串让人始料不及的行动。

  罢免

  村民怒罢前村委主任

  33岁的郭锦添是现任村委会主任。2009年5月4日前,他只是村里普通的年轻人,毕业后在外做工程。

  2009年5月4日,刚好回村的郭锦添看到了村民拉起的横幅,他开始翻查各项法律、政策。“看了政策,再看村委的做法,觉得大相径庭。”

  2009年5月25日,当时的村委会对村民的疑问进行了答辩。但村委会主任的态度“并不好”,惹怒村民。

  事情没有结束。每逢周三、周日,人们都会聚集在小河边开会。郭锦添常拿着“大声公”给村民讲各种政策。他没什么华丽的演讲技巧,“我只是希望说出现在的状况,有什么权力。”

  5月,年轻人们开始收集村民签名,要求村委会公开数据;7月,他们希望当时的村委会主任出面解释。

  “罢免”是在郭锦添向法律部门咨询时偶然得知的。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村民委员会组织法》规定:本村五分之一以上有选举权的村民联名,可以要求罢免村民委员会成员。

  应不应该罢免?只罢村委会主任还是罢整个村委班子?郭锦添说当时村民的分歧很大。经过多次磨合,他们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只罢主任。“很多人认为不一定能成功。”华叔等社会经验丰富的老人很担心。

  2009年8月2日,夏南一村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签名活动,1306名村民同意提出罢免,占全村的74%。7天后,桂城街道同意了夏南一村的申请并选出选举委员会。后来帮助郭锦添的年轻人几乎都在其中。2009年9月3日,1612名村民投票同意罢免。十天后,郭锦添高票当选为新一任村委会主任。

  上任

  八人工作组3个80后

  当选村委会主任,郭锦添有心理准备,一个月前他就在公司放口风。

  面对月薪5000元的施工管理岗位和有些棘手的“村官”,郭锦添说,当村官相当于给他另一个培训机会,带来“人生价值的提高”。

  黎灼森也放弃了让人羡慕的工作。与郭锦添相比,他的付出更大。因为他不是名正言顺的村官,处在一个略显尴尬的位置。

  “当时选上的只有我一个人,村委会还是原班人马。他们会不会配合?”出于这些担心,夏南一村通过代表会议表决,聘请8人为辅助工作组成员。工作组中,郭锦添是1977年出生,还有3个80后,剩下的则是村里有威望的长辈。

  然而,“八人工作组”是在现有村委的基础上再额外增设的机构,职能实际上与村委有相当大的重合,一开始就注定会出现尴尬局面。

  上任半年后,年轻人开始认识到更多深层次的问题。“我们最大的后盾是村民的支持。”

  但村民的信赖也随着时间推移有所动摇。一位老村民让孙子代笔在网上发帖,说自己五十多岁的人生最大一件错事就是信错了郭锦添,称其通过工作组架空了现任村干部,只想着卖地,并且乱花村里的钱,分红却更少了。

    争议

  新旧“势力”矛盾乍现

  “八人工作组”的尴尬日益显现。“它并不是一个正式架构”,就连在村委会递送文件这种小事,郭锦添都常要自己下去,因为工作人员不认工作组。工作组与上级政府交涉,也很难得到承认。

  工作组成员8人,每人每月工资2000元,仅此村里每年要支出192000元。眼下协议已经过期,他们是走是留?郭锦添也很头疼。

  “很多事实际上存在新旧势力之间的矛盾。”郭锦添发现,很多存在问题都直接指向现任村委委员。

  双方的矛盾一度让工作组成员领工资都成了问题。2009年12月31日,工作组成员陈就煊在向村委会成员询问为何不签名支付工作组工资时,双方产生口角,继而有肢体冲突,最后不得不报警处理。

  今年2月4日,村民们以超过半数的签名要求提出对现任村委会成员进行罢免。4天后,一件让所有人感到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血案

  追查旧账惹来追杀

  即使过了很久,郭锦添头上的疤痕仍然很深而且明显。2月8日,上任4个半月的郭锦添在上班路上被人追砍险些丧命。此前,他已经收到了5条恐吓短信。

  郭锦添身上3件衣服被劈成了布条,背部伤口长达十多厘米,头上一处“V”字形伤口,左臂一处四五厘米的刀口,据本报当时报道,三处刀口均可见骨。

  事后,村民们将矛头指向现任某两名村委会成员,后者则发出联合声明表示郭锦添被斩案件与他们无关。3月24日,村民们通过媒体得知此案告破,涉案人员居然是夏南一党支部副书记何永洪和治保队队长马镜洪。

  “这是夏南一村有史以来第一回恶性事件。”一度人们传说郭锦添带保镖。现在的郭锦添比初上任时低调、谨慎了些。

  期许

  制定村规政务公开

  村民新的罢免申请遭到拒绝。这意味着郭锦添要在现有组织结构下继续他的村政实践。“要干的事情很多,但困难很大。村里处于一个不安稳的状态。”

  “我现在拿多少工资都不知道。”郭锦添有些无奈。春节后,街道批了一笔钱给村委会成员发工资。“这笔钱一般是按照业绩乘以一定比例算总数,然后减去已经发的工资。”郭锦添说,他每个月能拿2000元,根据业绩算,年收入应在9万元左右,副主任8万元,村委会成员7万元。这引起一些村民的不满,村里两委会讨论决定放弃一部分奖金,至于具体多少,还要再组织讨论。

  尽管有各种谣言,华叔仍真诚地相信这些“后生仔”。“他们有胆色,有正义感,是真心实意地想为大家办事的。他们不会有什么其他目的。你想想,经过这样的事(指罢免),谁上台敢不好好干?”

  现实是严峻的。官司还没开始打,想开发的土地仍然没收回使用权。“今年分红要比去年少。去年的收入比2008年少140万元。”村民们最关心的就是分红。如何说服他们,是郭锦添和工作组最大的挑战。

  如今的郭锦添仍然挠头,但已经有了新的工作重点。他希望能熬过这段日子后有一个好班子,希望起草村规实行村务公开。接下来,他还要转向发展经济,对空地和空厂房进行整理、出租,创造新的盈利点。